曹翀

我在每个胸口筑巢
就从里面碰到肋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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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奇怪的陌生人》(命题故事)

一篇命题故事的稿子。有点仓促,但还是祝阅读愉快!

正文:

 

章建国急急忙忙打开门,像蜜蜂冲进一朵花。他设想了一百种回家的可能,妻子如何拥抱他,女儿如何爬到他肩膀上。但是他没有预料到这个:

面对他的招呼,小女孩往后退了一步:“妈妈说不要和陌生人讲话。”

我是爸爸呀。我只是出差太久了。我只是可能长得有一点点不一样了,他恳求着说。

“你不是我爸爸。我有爸爸了,”小孩一边说一边向后退,然后跑起来:“妈妈!有陌生人来我们家里了!”

三年的时间没有改变她,也没有改变这件出租屋。墙皮因为发潮而剥落,好像里面有一只手。她也还是健壮的,像匹母马的样子。此时孙艳对他就浓得像樟脑丸,他闻到了就能哭很久。她的脸上闪过些什么,然后是又惊又喜:“你回来啦。”

“说什么她有爸爸了?你说清楚是怎么回事?”

“噢,你不在的时候小邵经常来帮忙,也照顾彤彤。时间久了小孩子搞不清,我怎么说她也不信。别多想了。她再长大一点就明白了——现在来亲我一下吧。”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。

“一帮帮三年,他也挺忙的?”他酸溜溜地说。他凑过去的时候,觉得看到了另一副面孔。她喉部在皮肤的纹理之中,因为靠的太近而有一种粗壮感。一瞬间他觉得孙艳是个奇怪的陌生人,他从来没有娶过她。

 

这时门开了,进来的是邵礼。他看见了章建国,用那种礼貌的秘而不宣的语气:

“……出来了?”

“我不就站在这儿吗。”邵礼的那种神态让他厌烦,还有他衣着整齐的样子,他的昂贵皮鞋的样子。

邵礼把它当作一个玩笑对付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彤彤拿着玩具跑过来,直接抱住了邵礼的膝盖:“爸爸!”他冲章建国尴尬地微笑着:“小孩子成长过程中需要父亲,彤彤就搞糊涂了,你别放在心上……”他一边说一边放下了手中的袋子,里面装着几罐奶粉。

“挺好的。我不在也有人帮忙,太辛苦你了。”他脸上没忍住,带着点奇怪的笑容,“我说,你们看起来真像一家人呀。”

孙艳端着杯子跑过来解围:“没事,让小孩和他多处几天就明白了。喝茶喝茶。老章也不计较这个呢,对吧?小邵你怎么又买奶粉,上次买的还没吃完呢,我把钱转给你——”

邵礼静了一会儿。在这一段时间他似乎觉得不让孙艳给钱是伤害自尊的行为,终于犹犹豫豫地掏出了手机:“那——转五十就行了。”

章建国好奇又愤怒地盯着那发着光的扁扁的长方体。长方形的大屏幕发着白光,上面有一个奇怪的黑色图形。孙艳掏出和这个男人一样的长方体,然后把它放在那个黑色的图形上。长方体发出“嘀”的一声。

“行了。”孙艳冲他举起手机。

章建国被他们之间那种隐秘的默契冲昏了头脑。从他走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,他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斥着那种秘而不宣的默契,只有他一个人是脱节的、古怪的陌生人。

他似乎话里有话地:“这是怎么回事?你们都做什么了?这是手机吧,现在这么先进了!之前还是翻盖的。”他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他原来那个灰色的、小小的翻盖手机。只有它很亲切。

邵礼回答:“对呀。现在发展得好快,什么都变了。改天我们带你去挑,很快就会用了……”

章建国拔高了声音:“这么高端的,用不起呀!”

孙艳赶忙冲他使眼色:“小邵你先走吧。”

邵礼不放心地回头瞟了一眼这对夫妇。“大哥你要是找工作,我可以帮忙什么的……我走了啊。”

章建国冲邵礼刚刚关上的门扔过去一只拖鞋。“装他丫的腔。”小女孩被吓着了,盯着这个可怖的陌生男人。章建国觉得愧疚,恼羞成怒地抢过小孩手里的玩具往旁边一扔:“野爸爸给你的玩具,你也玩!”

小女孩扁扁嘴就哭了起来。孙艳把她抱进房间里去,不哭不哭,她说,那不是陌生人,那是个坏人,那也是你爸爸……彤彤不哭。

他觉得一切都搞砸了,一屁股坐在沙发上。沙发里一条黄色海绵裸露出来,颤动着,像一个黄疸病患者巨大的肝。他垂着头沉默了很久,直到哭声渐渐消失,小孩睡着了。他紧紧盯着孙艳走出来的身影:

“你有没有和他睡过?”

“你说什么?”

“我说,你有没有和他睡过?”

她把杯子砸到沙发上:“你去死吧。你现在就滚,没人想要你回来。”

 

“我为什么要滚?这是我的房子。这是我的家,”他走进卧室。孙艳在门口扯住他的衣服喊叫:“你以为谁付的房租!?没人帮忙,我们孤儿寡母的……”

“不要用你看的那些电视剧里的东西来跟我讲话,”他拉开被子,坐在床边脱鞋。“还孤儿寡母咧。”他以为她会哭的。在他的记忆中,孙艳是会哭的,一边擤着鼻子。但是她没有,只是站在卧室门口抱着手臂,盯着他。三年的生活也许把她变得粗糙和坚硬了,他不认识她了。

“这几年房租是我的付的,彤彤是我养的。你滚吧,没有什么你的东西。”

“我就走,一会儿就走。操。我就待一会儿。”

电话响了,孙艳去接。章建国看见床的那一边是孙艳睡的,红色枕头,上面放着一件花睡衣。他坐的这一边,为了防尘,枕头和被褥用套子蒙上了。就好像灰色的裹尸布,把章建国从三口之家里永远地埋掉了。他非常累,非常疲倦。他脱掉外套和袜子,躺在这块裹尸布里,听见孙艳在电话里说:“嗯。没事了。没事,我们没吵架,你不用再过来了。他就那副德性,你知道的……”

哪副德性??章建国在心里大喊。但他已经快要像铅块一样沉入睡眠了。他对自己感到陌生,觉得自己都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。他担心等他一觉醒来,看见自己也觉得不堪入目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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